为陕北方言博物馆点赞

       米脂县陕北方言博物馆现已开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陕北民谚”传承人王建领在发言中指出，该馆的建设是独具典型性、代表性和影响力的米脂文化展示，是以陕北方言讲中国故事，进而为体味中华方言南腔北调说古话今的情感交流搭建平台，为传承优秀中华传统文化搭建一个语言平台。在新时代的今天，此举正逢其时，亦难能可贵。据初步了解，这是我省建设的第一家方言博物馆，不由得为其点赞。

　　方言，凝结着一个地域民众的DNA，它口口相传，历久弥新。有说方言即土话，土生土长的话，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有说方言看似土气，实则“高大上”，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说方言流变，是民族融合的一种文化印记；还有说方言也在与时俱进、在推陈出新。一言以蔽之，方言让文化落地生根，让这个地方熠熠生辉。所以，方言值得建馆，值得传承。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就使用了不少的陕北方言。好多方言关中等地也在广泛使用，这或许是一种融合或同化的效用吧。譬如表示连襟之意的“挑担”、辞退解雇的“打发”、艰苦度日的“苦熬”、施展有为的“蹬打”、糟蹋家业的“踢踏”、强硬对抗的“抗硬”、撑起场面的“摊场”等，比喻好日子过烂了的“烂包”、心里难过纠结的“难肠”、胆怯的“怯火”、垮台的“塌火”和不明是非的“麻糜儿不分”、时间很短的“三天两后晌”，等等。再如“圪蹴”，蹲下之意。“孙玉亭心灰意懒地做一阵活，就圪蹴在地里抽半天烟。”这不正是“关中十大怪”之“不坐蹲起来”吗？关中人把蹲就叫“圪蹴”，一个个男人就喜欢圪蹴在凳子上吃饭、抽烟、聊天。再如“瞀乱”，指心烦意乱。“看见人家小两口子一块亲亲热热，自己心里就忍不住瞀乱半天。”追根溯源，“瞀乱”出自战国末期楚国的美男子、赋体大师宋玉，他在《九辩》中说：“忼慨绝兮不得，中瞀乱兮迷惑。”大意是：悲哀啊，让我与楚王慨然决绝吧，我实在是做不到；我头晕目眩，伤痛不辨南北，迷惑间不知所终。此处瞀乱指眼花缭乱，头昏脑胀，以至精神错乱。及至唐代，史学家刘知几在其著名的评论专著《史通》中提到了“是非瞀乱”，取“紊乱”之意；“诗佛”王维悲情书写《宋进马哀词》，他痛惜宋进马两代单传，竟十九岁而亡，故“心瞀乱兮重昏”。显然，“瞀乱”一词走南闯北，不断演绎，现在成了大家耳熟能详的方言。至于今天依然专属于陕北的方言，有些就不大好懂了。譬如：“他（指秘书白元）每次跟他（指黄原地委书记苗凯）到省里，都利用他的关系，在政界到处结识‘有用’人士，撑棚架屋，看来在政治上要大展身手。”此中方言“撑棚架屋”何意？从句中分析，似有狐假虎威之意。实际上这个方言应写成“岑（方言读céng）彭马武”，意思是不适时宜的显强、炫耀，岑彭、马武是东汉的开国将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从关中来到神木工作了两年，印象深的是三句事涉方言的话。其一，“你说得甚？”说这话的语气要么是反诘，要么是不满意，类似于关中人大声叫嚷：“你说得啥？”这个“甚”正是《诗经·巷伯》“彼谮人者，亦已大（太）甚”中的“甚”，意为过分，就是你说得太过分啦，有点不像话。其二，“你解（方言读hài）哈了没？”这句话我一开始没听懂，后来明白了，明白、懂了就是“解哈了”，不用再作解释了。其三，“你个灰毛驴子……”陕北民歌有词：“心上人要分离，青杨树剥活皮……捞不成捞饭熬成粥，谈不成恋爱咱交朋友。灰毛驴驮条灰口袋，看你那颗灰脑袋。”从这首信天游看，好像是女子的心上人变成了“灰毛驴子”，灰不溜丢地溜走了。这个方言“灰毛驴子”的说法，可能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有时是会心地耍笑你，有时是十分反感地斥责你，会不会是表扬你诙谐幽默，或如毛驴般顺溜呢，这个我还真是“解不哈”。

　　陕北这块神奇的土地，除了“扬眉吐气（羊、煤、稀土、天然气）”，还有统万城、石峁遗址，还有即将建成的米脂县陕北方言博物馆。期待这个博物馆早日建成，给我们这些“后生”扫扫盲，也让我们灵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