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生老人访谈记

来源:米脂新闻网 作者:乔雄波 时间:2023-04-19 16:41
前 言
   2020年12月22日,是一个值得记忆的日子。
   这天晚饭后,我来到刘树生老人家,看望从北京探亲归来的刘萍老师。刘萍老师,是老人家的女儿,米脂黄土地走出去的舞蹈家,米脂婆姨的楷模。这一天,认识走近了可亲可敬的革命前辈刘树生老人,获得了关于我们村、我们家、我们米脂、我们陕北诸多珍贵历史真实。进门,自我介绍说:“我是黑圪塔村的”,不经意间,引起了老人家的兴趣,打开了老人家的话匣子。
 
时  间:2020年12月22日19时—20时
地  点:米脂县城公园西路刘树生老人居家
参加人:李孝芳(儿媳) 刘萍(女儿)刘娟(孙女)
访谈人:乔雄波(以下称雄波)
访谈对象:刘树生老人,以下尊称“刘老”

 
   雄波:刘老好,很幸运认识您。在九十老面前,六十年代出生的我,就是年轻人了。很想知道您的不朽革命生涯。
   刘老:我是米脂县人,1927年出生在李村圪崂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巩家沟上门女婿姬和挺是我们家邻居,他弟弟姬彦挺在正川政府当管理员,1946年推荐我参军。1947年参加了沙家店战役,1961年调回米脂工作,先后在米脂中学、招待所、药材公司等单位工作,1992年离休,享受副县级待遇。(详见简历)
   雄波:刘老怎么对“黑圪塔”如此感兴趣。
   刘老:哈哈,我是黑圪塔毑家,黑圪塔郭家外甥。你们村郭文千,是我舅舅,顶门过来的。外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嫁李村圪崂村,就是我母亲。郭文千、郭文武兄弟两个,长子郭文千给外爷顶门了。
   雄波:我的父亲乔尚志,革命烈士家属,1930年出生,身体硬朗,记忆力好。父亲告诉我:刘老的外公叫郭加栋,与文迁文武父亲郭加斌是亲弟兄。郭加栋没有儿子,郭加斌大儿子文迁顶门。
   刘老:民国二十三年,就是1934年,黑圪塔村闹红闹的厉害,国民党军杀了红军乔马”。那时我八九岁,记得很清楚,我们家里很穷,小的时候经常在黑圪塔毑家住。我们毑家住在后拐沟,阳坡上有家做纸作的。黑圪塔好庄庄,土地多,人实在,受的好苦,日子也过的好。
   雄波:是的,我们村没有地主,也没有赤贫人家。这么奇巧,乔马是我爷爷,大名乔正明,革命烈士。
   刘老:乔马是闹红头头,就住在阳坡上纸匠那家人家的上面,在前后村很有名气。
   雄波:是的,乔马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是黑圪塔村党支部书记,是米东区负责人之一,曾担任米东特务队党支部书记等职务。
   刘老黑圪塔闹红死了好多人,几十里路上都知道。我们毑家就有两个户家舅舅是革命烈士,跟上乔马闹红军。他们弟兄四个,一个烈士叫“郭来儿”,还有一个叫四胖,患有羊疯病。
   雄波:是的,他们弟兄四个,就有两个是革命烈士,大的郭加宗小名“郭来儿”,弟弟叫郭加义,都是土地革命时期的革命烈士。我曾在民政部门工作,也做米东闹红方面的研究,知道些情况。
   刘老:在乔马被杀害两三年后,我们毑家还杀了一个后生。是我们户家外爷,字辈,小名栓定,参加国民党军队,后又参加闹红,两边摇摆,后来死是圪针店杀的,雇人抬回来,我外婆在坡下羊圈土坡上洗身子,浑身伤口,血水流的一大片。当时我已经十来岁了,正在跟前,记得清清楚楚。
   雄波:刘老好记性,就是这么个情况。父亲回忆:栓定,大名郭加定,先是国民党军队当兵,回村后收村里革命环境感染参加了闹红活动,不坚定,后来又去国民党部队当兵。民国二十三年父亲乔正明牺牲后的两三年,闹红低潮过后的民国二十五六年前后,红军一班人,从圪针店出发专门来黑圪塔村,将郭加定家团团围住。郭加定大个子,会些武功,拼力拘捕。班长举起手枪准备开枪时,郭加定飞脚踢到手枪上,子弹把红军班长打死了。这样,把郭加定绑至圪针店,活活打死,村里顾得人抬回来,放在村前头戏台下面的窑洞里,后又抬到他们家清洗血迹,穿衣服,埋了。
   刘老:土地革命时期,米脂有“一颗果子两颗桃三颗麻子”红色传说高岗彭德怀亲切叫他高麻子郭洪涛就是黑圪塔村的。
   黑圪塔有个好寨子,两个寨门,好多窑洞,有石头碾磨,几个村的人上寨子。民国二十三年,我们家也在黑圪塔寨子上居住。外爷家四孔小窑洞,在阳面山坡上,门里出来就刚好看见桥墕。
   黑圪塔是米东闹红的中心,乔马是负责人。米东几十里路上,黑圪塔闹红出了名。官家咀杀了恨不动,榆林孙副官住在杨家沟,管家咀寨子上杀的恨不动,人头在寨子背洼躺下来当时我在黑圪塔,听大人说的。
    我们李村圪崂村,张国宏、张国光闹红军,真红军,是黑圪塔村引开的。张国光参加工作了,十里埔当过区长,胡宗南进攻时,赶个毛驴回家了,临阵脱逃,再没有出去。
因为我们毑家是黑圪塔村的,黑圪塔闹红,黑圪塔偏亲的,在李村圪崂也不敢住了,一家人前往米脂城里马号圪台高家父亲的老姑家躲难。高家弟兄三人,高崇隆、高崇俊、高崇寿。民国二十三年至二十五年在米脂住了三年。期间家里死了四个人,金鸡、银鸡、成鸡三个姑姑,染上天花病就是老百姓说的“当麻採”,死了金鸡、银鸡两个姑姑。我的两个妹妹,月清、捧清,两三岁上也死了。
   雄波:真是黑暗苦难的岁月。黑圪塔村是中共米东县委所在地,米东县委下设几个区,涉及印斗、桥河岔、杨家沟、桃镇等区域。
   刘老:刚才啦话知道,你是李鼎铭先生小外甥,我小的时候给李先生家当过勤务员。我的姑舅叔叔张巨功,是我们一个村的,是父亲亲姑舅。我们村距离桃花峁很近,叔叔经常去镇子上赶集会,与李鼎铭有关系。记得是1941年,叔叔推荐我给李鼎铭先生家当勤务员。
   当时李先生在县城东街开药铺,住的窑洞很小,儿子女儿一大家子,看到先生每天做些打扫院落、倒尿盆、在黄米当中捡拾没有碾好的糜子等生活。做了几天,我认为这是伺候人,不想做了就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年龄小不懂事,如果一直跟着李鼎铭先生,可能就是另一条人生路子了。延安时期,李鼎铭先生担任边区政府副主席,毛主席党中央非常优待开明绅士,把李鼎铭先生作为座上宾,边区政府为先生特供大烟。
   雄波:人生就是这样。说说您的参军生涯。
   刘老:我1944年参加村里基干民兵,我们弟兄四个人,我二十一岁,当兵去了。1946年冬天参军,在六团,参加了沙家店战役。前东元、后东元、柏树墕、常高山、泥沟这些地名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是通讯侦察班长,侦察国民党军位置在那里,彭德怀司令员就在战场前线。打扫战场时,发现沙家店战役打死最大的官是一个营长服装身上有标志有个连排长死了,身上没有一点伤,硬是怕死的,可见战斗的惨烈程度我参加了第一次打榆林,第二次打榆林时,我调西北军区后勤部。镇川解放后,成立镇川县政府,王中山是镇川县政府保安科大队长,我给当通信员,王中山后来当军长。有一次,镇川遇集会,敌人飞机扫射,把一个群众肠子肚子炸出来了,手端着呢,很悲惨。
    沙家店战役,新四旅教导旅穿黄衣服,我们四六团是榆林地方部队穿普通衣服。我六团团长梅挺栋,国民党军佳县打伙店起义连长,过来当了团长。四六团在沙家店泥沟山上,不是主力部队,没有挨上打硬仗。国民党军在柏树墕,彭德怀部队在十字墕,紧挨着呢。当时部队没有吃的,吃炒黑豆、炒面,我们是地方部队,有吃的。战役期间下大雨,人群话传话:“山水下来了”错传为“山里下来了”,误认为是敌人山里下来了,为了防止骏马东西叫敌人抢走,就把骡马和川县政府后勤物资推河里,被山水走了。
   雄波:是的沙家店战役史实就是那样,战役期间连续大雨,山洪暴发,冲走了镇川县政府后方物资,也被洪水冲走了若干名战士。
   刘老:我参加了第一次打榆林。我们是后勤部队,没有直接参加战斗。1948年第二次打榆林以前,我护送首长,经过榆林城南凌宵塔沟里,往佳县石山寺走,那里住我们的部队,安全。后来知道这位首长是赵寿山。
   1948年正月部队从米脂出发向南挺进准备打西府战役我是通讯侦察班长,穿破烂布鞋行军到后来破鞋丢了就赤脚行走,到达到志丹后,双脚冻伤,又烤火,一辈子落下伤痛。
   1948年后,我在辎重部队后勤部当管理员,去保安县侯和湾镇征集粮草,保长对解放军有抵触情绪,拒绝为部队提供粮草。我当时二十多岁,年轻气盛,非常气愤,打了保长耳光,保长就乖乖的把粮草征齐了。
   宜川战役,野战军把刘堪部包围,刘堪外甥是警卫营长,对他舅说:“我们被包围了!”刘堪一枪打死外甥,最后自己也开枪自尽。
   雄波:听刘萍说,父亲是打狼英雄,听听传奇故事。
   刘老:1948年秋天,我们部队团部驻扎延安新市场,在新市场后沟山上战壕机枪圪窝里发现两只狼,两枪打死了一只狼。打狼用的是榆林制造的水连珠枪(该枪不带刺刀,打的稳打的准),只有两发子弹,头一枪打伤,  第二枪打死。当时指导员叫王青,还写了一篇通讯报道《打狼英雄》把我称为打狼英雄。王青转业到延安丝绸厂任厂长,八十年代,刘老前往延安看望了老战友。
1947年秋天,我们李村圪崂村刘丕叙,老婆眼瞎,在本村柳沟张占银家住着。家里圪蚤(跳蚤)咬的不行,晚上在窑洞外面的院子里睡觉。一家三口人,小孩儿在两个大人中间睡,半夜叫狼咬在脖子上吃了。第二天早上看到,小孩儿被狼吃的只剩下个人头骨,狼吃的饱饱的在高畔上卧着。
   雄波:父亲也给我们讲到“狼”的故事:1940年前后的一个春天,和张岔大老姑家两个亲亲儿子,三个都是十来岁的娃娃,跟随二爸赶着两头毛驴在黑圪塔寨子南面的劈条送粪。返回路上,二爸下路边沟渠捡拾干柴草,我们三个娃娃赶着毛驴先走。经过寨子桥墕时,发现一只大灰狼紧紧追随在我们后脚。两头毛驴也吓的尽量往前跑,弹跳后蹄子把安子和粪布袋也摔下来了。这时,二爸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狼向毕家渠方向跑了。我们三个娃娃回到家里还在嚎哭,一生难忘。
   刘老:是的,战争年代,连年打仗,到处死人,也就到处可以见到狼。
   雄波:时间过得真快,三个小时访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谢谢您,给我们晚辈上了一堂生动的革命传统教育课。您老人家耳聪目明,精神矍铄,是党和国家的宝贝疙瘩,祝福健康快乐。
 
 

附:刘树生简历

 
刘树生简历
   1942年在米脂县东街给李鼎铭先生当勤务员。
   1944-1946年在李村圪崂村当基干民兵。
   1946年参军,后在镇川县政府当通讯员。
   1947年参加沙家店战役,给王中山当勤务员,后调六团任侦察大队通讯侦察班长。
   1948年调西北军区后勤部运输大队任管理员、司务长。
   1948年3月参加西府战役。
   1949年12月调西南军区淄重一团二营任管理员。
   1950年调西南军区后勤部团部任管理股长。
   1951年调十八军任连长。
   1952年部队集体转业在中央燃料工业部西南煤炭管理局任总务科长。
   1953年-1956年在西南煤炭管理局任总务科长。
   1957年-1958年重庆市委党校学习。
   1959年四川省煤炭厅永荣煤校任总务科长办公室主任。
   1961年-1972年在米脂中学任总务主任。
   1972年-1980年调米脂县招待所任所长、任体委招待所党支部书记。
   1980年-1988年在米脂县药材公司任副经理。
   1988年县政府办公室任咨询督导员。
   1992年离休,享受县处级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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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 印】【顶 部】【关 闭 来源:米脂新闻网 编辑:杜海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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