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寂静而隆重的葬礼

    特殊村庄，特殊时节，迎来一场寂静而隆重的葬礼。
    我的村庄，是米脂东区赤褐色高山脚下的村庄，是米脂县“闹红”最早的地方，是米脂红色革命第一村——黑圪塔村。
    我家隔壁的大爷乔讳正有，出生在战争年月，祖上困苦，只留得两咀坡角地和两孔破旧土窑洞。年轻时生活所迫，过黄河走山西，为生计奔波。后来老区土改，大爷分得了田地，成家立业，新建窑洞，勤苦一生，供三个儿子和女儿以及十多个孙子上学，四世同堂，子孝孙贤，生活小康，安享晚年。
    己亥金秋十月，大爷走完了96个年头的艰辛人生路。
    大爷走得风光，安葬之礼，自然要操办得风风光光。
    我们村具有光荣的革命传统，乔郭两姓，四百多人，团结和睦，村风良好。红白事情，办得规整和谐，相邻村庄羡慕不已。操办红白事，需要好多人力，全村人义务帮忙；每家的红白事有两三百宾客，礼钱统一是200元；每家办事，都是三天五餐，即两顿羊肉面、两顿酒席、一顿糕面。
    庚子正月初二日第一个时辰，大爷去世3个月后，93高龄的本家奶奶也驾鹤仙游。
    此一时非彼一时，此一事非彼一事。始发九州通衢武汉的新冠肺炎疫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波及全国，米脂也发现疑似病例。党委号召，全民皆兵，城乡联动，村村查岗，人人宅家，与病毒抗争。我们后乡边远村庄也一样，喜事缓办，白事从简，设立疫情检查岗，禁止人员聚集，禁止外人入村，减少人员流动。
    奶奶的葬礼如何操办？摆在了镇村干部和家人面前。
    大灾大难面前，家事服从国事，这是文化县米脂人民的光荣传统。解放战争时期，是米脂人民舍小家支前线，一年交了七次八次九次公粮，用千百头毛驴驮出来的沙家店战役，是米脂人民腾出来最好的村庄和窑洞，确保党中央毛泽东驻榻杨家沟，夺取全国胜利。
    特殊时节的一个特殊葬礼，让镇村干部赶来进了家门。
    尚红、尚雄、尚成叔和姑姑及子女商量，全县上下防疫控疫战“役”刚刚打响，服从大局，把葬礼往后推一推。
    原计划正月初七日举办的葬礼推后进行。
    除旧迎新，今年别与往岁，没有锣鼓秧歌声响，不见亲戚朋友走动，大雪纷飞，严寒依旧。
    高寿奶奶去世前的十多个日子已经昏迷不醒水米不进了。众子孙怀着悲伤的心情，在奶奶行将过世的前夕，就开始准备相关后事。诸如，购买猪肉羊肉蒸馍等食物，确定并预约办事人员和土工人等。推迟葬礼，不仅仅需要思想上急转弯，也需要有针对性的消化相关前期准备事项，承担经济方面的责任和传统情理的致歉之礼。
    年夜饭过后的这些天，全家老少格外关注电视新闻，关注专家所讲两周左右的冠状病毒潜伏期是个什么效果，关注全国特别是米脂县防疫抗疫的情势变化。
    三位叔叔协调和消化了相关准备事项。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元宵节过了，天气回暖，冰消雪化，但是，防疫控疫的情势没有丝毫松动。奶奶的葬礼不能再推，全身心投入抗“疫”战斗的镇村干部，依然牵挂着奶奶的安葬事宜。
    大事当前，黑圪塔干部群众服从大局，简办葬礼。但是，具体如何简办？简掉什么？保留什么？需要突破哪些传统习俗呢？诸如，去世的老人入土为安，需要请土工6-8人，然而庚子年的春节，村内人员没有来得及回家过年就堵路查岗了，此时此刻，哪里去找土工呢？又如，葬礼特别讲究请“娘家解家”款待好娘解家人，奶奶的葬礼依照礼俗需要请来爷爷奶奶、三个媳妇以及孙子辈上下三辈人十多家娘家人，这个传统礼俗如何遵从呢？事无巨细，难为了孝子贤孙。这些具体事项，需要镇村干部绵绵引导和家属子嗣细细盘量。
    三叔说，父亲和咱哥仨，当了一辈子土工，早换下了，土工减不成。是的，按照乔家门头远近传统习俗，大爷和三位叔叔两代人，新旧社会几十年，当了数不清多少次的土工。可以说，假如三位叔叔最终确定要土工回来的话，凡是打招呼要求回来的本家人，就是走着也要翻山越岭回来承当这项传统而圣神的任务。其实，我也是土工人选，也是必须赶回来担当责任的一员。
    大叔说，“客人可以不请，事情可以简办，娘家解家该要请吧？”乔家和相邻村庄或米脂和陕北地区，没有听说谁家办过一宗不请娘家解家的葬礼。
    二叔说，“人老了不能复生，就听政府的话，事情简办。”
    面对诸多传统礼俗方面的难题，如何是好呢？
    在红色村庄，在老实巴交农民当家的焦灼时刻，拥有知识的新一代，为这个传统家庭注入了时代活力。大爷爷大奶奶的一家，由于生活所逼，叔叔姑姑读书不多。到了三个叔叔当家，他们把送子女上学当做最大的事，克服重重困难，三家八个娃坚持上学。特别是尚红叔，三个男娃一个姑娘，为了供四个孩子上学，叔婶两口子省吃俭用，超强度劳作，借钱贷款，几乎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将四个娃培养成材。大儿子建兵是研究生学历，是南京胸科医院呼吸内科的副主任医师，当前也是一位奋战在防疫抗“疫”战线上的白衣天使。
    如今，爷爷奶奶的孙子，业绩优秀，前程似锦。在南京、西安、榆林、神木等地的医疗、教育、国企、民企等不同的工作岗位上为人生添彩。
    面对奶奶安葬事宜，在陕煤集团公司工作的二叔儿子乔波和三叔儿子乔飞，除夕前回到家里，既当土工杂办，又是孝子贤孙。伤心，流泪，开导引导父辈从简办事情。几个无法回家奔丧的孙子，电话不断，出主意想办法，牵挂谋划爷爷奶奶的葬礼。
     其实，我也在不时盘算葬礼应该如何办理。葬礼举办前夕，我依照县委县政府严格的疫情防控规定，面带口罩，车辆消毒，经过县镇和沿途村庄疫情检查岗的严格检查，来到奶奶灵棚前，代表90岁高龄父亲和兄长建波三弟少波敬献花圈，给叔叔姑姑讲解举国防控疫情的严峻战况，言明自己关于葬礼简办的建议。
    不怕牺牲，勇于奉献，是黑圪塔村的光荣革命传统。早在土地革命战争事情，黑圪塔为革命献出了八人的生命，涌现出了革命老红军乔公有、无产阶级革命家郭洪涛等多位老红军。
    黑圪塔村的老百姓，骨子里流淌着牺牲与奉献的红色血液。叔叔姑姑，根据镇村要求，综合孙子辈和众人意见，下决心一简到底，特殊时期，特简办事，做出了“六不”葬礼简办方案。不请土工，由邻家和在家孝子当土工；不请娘家解家，安排各家媳妇做娘家解释说明工作；不请客人，往常葬礼所请亲戚、同事、朋友及庄客，因疫情特殊原由，一律不邀请不接待；不收礼，不收亲戚、朋友及庄客的礼钱，也不收娘家解家的香纸大献钱；不设酒席，在家孝子和帮忙做事情的邻家，安排二升小米的油糕，一顿羊肉饸烙；不添乱，上不给党和政府添乱，外不给亲戚朋友添乱，内不给邻家庄客和子孙添乱。
     农历正月十九，辰卯时刻，寒风萧萧，天含晨曦，地恸哭声，孝子及本家邻里，身披麻衣，扶柩移步，把奶奶葬在了红色村庄的黄土高山上。
    正月里来日月冷，
    举国除魔暖人心。
    正月里来刮春风，
    清明时节祭亲人。
    奶奶一路走好！
         2020年2月16日米脂